长草的古右右

【此山】番外——靖归(4)

4


不知是否先生给的药起了效果,虽带着不轻的伤,时靖归却难得睡了半夜安稳的觉。

黎明初现,一月之期也在先生日复一日的严苛中到来了。

时靖归并不敢主动提及,只是更加小心地将所有先生的要求做到极致,不敢有半分懈怠。不过在有意的苛责下,要想挑错并不是难事。

齐仲远看也不看时靖归像往日一般呈上的文章,只用折扇磕了磕桌沿。

时靖归跪下,双手依旧高高将写好的文章举起。

“要我提醒你吗。”齐仲远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。

时靖归心里一惊,垂眸恭谨道:“求先生赐教。”

“前日——”齐仲远有意止住了话。

时靖归霎时一头冷汗。

齐仲远随意用手撑着头,靠在椅子上,“想起来了?拿来吧。”

 

两百遍的罚抄。

有些可怖的数字。不过两三日时间,又要完成那些过于繁重的功课,如何抄得完。

先生罚下时也并未明确期限,往往这种时候,就是随时会查的意思。

可时靖归没想到,会这么快。

是刻意为难了。

如果时靖归每日里能有那么一点点松下来的时间,那他应该能想得到,若要完成,一月之期,便已过了。

时靖归起身,微躬着将手中的文章放在桌边一角,回去将已抄好的呈了来。不过六十遍,怎么交得了差。

 

齐仲远随意接过,粗略翻了翻,便随手扔在桌上,两个令人战栗的字从口中轻轻飘出,“藤杖。”

“是。”时靖归心下一沉。

这藤杖,是他自己为自己做的。

进先生门的第三日,身上还带着百余下竹条留下的血痕,又几乎没合什么眼,一个疏忽,便背错了前一日已背会了的文段。即便,只是漏了一个并无实意的字。

先生说,竹条戒尺长不了记性,命他自己去后山选个趁手的来。

他哪里敢选轻了,一瘸一拐地在那些老树古藤间逡巡,最终在那枯藤上砍了粗沉的一截,做成了藤杖。

动过的次数不多,却每次都铭刻心骨。

 

乌沉沉的藤杖被时靖归请来,齐仲远站起身,将那藤杖拿在手里掂了掂,“规矩,没忘吧。”

“是……”时靖归微微顿了一下,“一百四十下,劳先生,责罚。”

齐仲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年,“你就自信如此吗。”

时靖归微垂头,“靖归不敢。”

“我素来专制不讲理,跟我这些天,你也看到了。即便不要你的命,这一百余下,足够废了你。”

“然后,所有的抱负,期望,你想要的一切,都将就此断送。”

“我会这么做的。”

“时靖归,不要太自以为是。”

 

时靖归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,拜,“靖归,甘愿,无悔。”

 

齐仲远定定地看着他,并未动手,沉默片刻后才淡淡开口,“今日,一月之期到了。”

先生先挑明了话,时靖归便也不再回避,他强撑着镇定,“是。靖归斗胆……当日先生应允,若靖归一月后还留下,便给靖归一个机会。今日期限已到,靖归求师之心,未曾有半分减退,还望先生……”

“我不满意,你可以走了。”齐仲远说得轻轻巧巧,“一月已到,我对你,不满意。这顿藤杖,你也不必挨了。”

时靖归猛地咬了一下唇,跪直了身子,“靖归有做得不好之处,还请先生训责,靖归全力改之,绝无二话。”

“时靖归,我最后教你一句。”齐仲远正视着这个少年,“凡事揆情审势,勿为无用之功。”

 

“何为时情,何为形势。于靖归而言,心之所向为情,志之所愿为势。”

少年又一次拜下,“今日,是最后之期,今日尚未过,还算不得结果。靖归还有藤杖未挨,劳先生赐责。”

 

“不识好歹。”齐仲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起来,“那就如你所愿。院子里去,若真撑过这一百四十杖,我再来听你的巧辩能言。”

那藤杖随着先生的话似乎也在泛起寒光来,时靖归却是大喜,“谢先生!”

齐仲远继续冷冷道:“你给我听好了,若晕过去,也算你没有撑住。”

“是。”时靖归微顿,又看了看桌上自己那些凌乱纸张,“请先生允靖归先收拾一下。”

齐仲远在嗓中“嗯”了一声,拿着刑杖便往院里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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