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草的古右右

【此山】八

纵是奴仆。

齐仲远半晌没动作,眼里情绪复杂。他最不喜的便是商徵这般模样,可现在望着这哀哀切切的样子,心中也不免叹了口气。当初罚时靖归的时候,几乎都是避开商徵的,现下不仅让孟珣在旁观刑,还要他褪了下衣,这孩子如何受得。

只是齐仲远本只想给他个教训,哪就真的能让他当着孟珣面褪衣了。倒不曾想,逼得孩子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
两人沉默之间,一直悄无声息的孟珣却走上前来,跪在了齐仲远面前,“孟珣甘替师兄受责!”

若只是因为过招时表现不佳,哪至于这样的阵仗,先生这样罚师兄,怕大半是与自己有关了。

孟珣一向聪明。

可齐仲远,竟没有半点眼神分给孟珣,他的目光全笼罩着那依旧跪俯在地的孩子,“如此逃责,怎么算?”

“弟子……听凭先生惩处。”商徵什么也不敢再说了。

“先生!”孟珣没忍住又开口,“是孟珣的错,先生若要罚,请先生罚孟珣吧!”

“你凭什么。”

齐仲远淡淡的一句话,像盆凉水把孟珣从头浇到脚。是的,他既没入门,人家训责弟子,他凭什么去替?孟珣跪在原地,心中是丝丝的凉意。

齐仲远拿着藤条敲了敲长凳,“商徵。”

商徵缓缓站起身,像失灵的木偶,连眼神都显了几分空洞。他将手伸到腰侧,指尖都带着颤。

齐仲远深吸口气,手臂一挥,藤条就抽在了商徵的手背上。

商徵惶然地抬眼去看齐仲远,他先生也正看着他,眼里是他看不明的东西。齐仲远冷冽的声音响起,“上去伏好。”

商徵带着几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,垂眼趴上了凳子。少年的身形有些单薄,他轻咬着唇,又不敢太过用力,就连扣着凳沿的手都只是轻轻搭住。

受责时,是不准借力熬罚的。

齐仲远扬起手,第一下稳稳落了下去。

极轻的闷哼声。只一下,商徵便知他先生动了大怒。即使隔着衣料,那尖锐的疼痛依然像是撕扯进了皮肉里面,疼得他数秒才缓过气来。

先生下了狠手,又未定数目,今天要怎么撑得过去。

跪在一旁的孟珣狠狠一抖,现下他才知道,今日他尝过的手板,什么也算不上。

第二下,力度更重了几分。商徵感觉得到,并未破皮,可似乎只需再加一分的力,那些液体便会再无阻隔。

商徵把牙齿搭上了嘴里的嫩肉,他不是妄图违反规矩,只是,若真的实在熬不住……他怕先生失望,他怕自己一直仰望着的那人的眼里,有失望。

孟珣看着那凌厉的藤条,看着商徵略颤抖的身子,膝盖往前挪了一挪,又止住了动作,只是那手已经紧紧握住了拳。

啪!

又是一下。

商徵的呼吸已急促起来,果然的,他先生动手,就算不用那数目几十成百地不断往上累加,只这么几下,就能逼得他熬到崩溃的边缘。商徵觉得,这样下去,自己绝撑不过第十下。

藤条又扬了起来,还未落下,却顿在了半空。那孟珣竟膝行进前,一把握上了齐仲远的手腕。

感觉到异常,商徵吃力地转过了头,见状一声急呵,“孟珣!放肆!”

孟珣很怕,怕得手都在抖,却不曾放开。他看着齐仲远,“先生,孟珣不凭什么,但孟珣虽年幼,也知道什么是担当,断没有因为自己的错让别人受罚的道理。”

“孟珣!”商徵急得从凳上翻下,“放开!”

孟珣看了看他,又转头看向齐仲远,“求先生。”

孟珣怎么会阻止得了齐仲远,可齐仲远却任由手被他握住,不曾有挣脱的意思。他看了孟珣良久,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丝丝颤抖,轻笑一声道,“胆子,倒是不小。”

 

“先生!”商徵连忙开口,“孟珣只是一时情急,求先生莫要动怒……”

齐仲远这回却是没理商徵,他看着孟珣问,“你当真愿意替他挨?”

“孟珣……愿意……”孩子的眼睛带着些怯怯,却是十足的坚定。

齐仲远轻轻巧巧地,就将手腕从孟珣手里挣脱了出来,然后道,“知道担当,倒是难得。孟珣,今日本是要送你回去,既然这样,我也给你一个机会,三十下,你若撑得下来,我就让你暂且继续留在这里。”

竟得了意外之喜,孟珣的眼睛亮了几分,“多谢先生!”

齐仲远转头看商徵,声音里的温度略低了一些,“教教他规矩。”

“先生……求先生罚商徵,饶过孟珣吧……”商徵怎么能让那孩子替自己受罚呢?他哀哀地仰视着他先生,“先生说过,犯错受责,各人有各人的帐,从无担过替罚的道理,先生……”

齐仲远记得,自己说过这样的话,在时靖归护着商徵的时候。

齐仲远的心口微微一疼,开口的声音却更冷上几分,“胆大如此,动手拦刑,不该罚吗?”齐仲远冷冷看着商徵,话里带了几分警告,“别急,你的事,还没完。”

还没完?孟珣闻言急了,“先生!您同意让孟珣替师兄的,怎么可以……”

“让你替的,是与你有关的事,其他用不着你操心。”齐仲远瞥他一眼,又重新对商徵道,“商徵,你不教他规矩,是什么后果你最清楚。”

若不按规矩承责,怕是今日都挨不完这罚了。

事已至此,商徵别无他法。先生的意思他明白,纵是不打着为他受责的名头,孟珣今天,也逃不掉。

商徵咬咬唇站起,然后把孟珣也扶了起来,带着些歉意和安抚,“孟珣,受责的规矩我现在告诉你,切记。其一,不许乱躲乱动,责罚上身就好好挨着;其二,不许自伤熬罚,罚的是哪里,就用哪里受着,不准多使旁的力,便是咬唇都不允,若伤到自己那是大过。不管违了哪一点,都要重新来过。另外,更不准试图挡责抗刑,违者重来,翻倍。还有……若上了条凳小心着点,要是不慎摔下,同样翻倍……” 

商徵讲得很细,他怕孟珣真违了规矩,多受那许多苦。想着应该说得差不多,商徵吸了口气,看了看齐仲远,对孟珣道,“上去趴着。”

齐仲远却抬手止住孟珣的动作,淡淡发问,“都说完了?”

商徵心里猛然跳了一跳,“先生……”

“还有一点,”齐仲远看向孟珣,“受责,是不容有其他遮挡的。所以,下衣褪了。”

什么?孟珣睁大了眼睛,满脸不可置信。刚才齐仲远没有再让商徵褪衣,他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,轮到自己,怎么又要……

“师兄……师兄刚才都……都没有……”孟珣结结巴巴着,心内狂跳。

“既是师兄,师兄当着师弟面受责,自然不用。”齐仲远一笑,“孟珣,是你自请替罚的,我没有迫着你挨,愿不愿意都在你。”

商徵听着这话,心里却复杂不已。他突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。

孟珣立在凳旁,双手都握成拳,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良久,闭了闭眼,一点点解了下衣,半点也没有看旁边的两人,只颤抖着趴在了条凳上。

是的,他是自愿的,怨不得人。

评论(47)

热度(934)

  1.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