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草的古右右

【长途III】十七

“再说一遍。”单泠的声音冷了几分。

十二闭了闭眼,再重新睁开,眼里只剩了深深的无力,他好累,好疼,从身到心。十二低低开口,说得更加简洁,“路上……跟人动了手。”

单泠不怒反笑,不待再说什么,随后而来的单亦群就把地上的孩子扶了起来,“先吃饭。”

十二不敢起,又挣扎不过,有些虚弱地半靠在单亦群身上,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单泠,“师兄……我错了……”

单泠不应声,转身便进了屋。单亦群扶着孩子进去,给人清洗了一下,带他把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换了下来,便见那身上更处处是青紫。

“怎么会跟人动手了呢?”单亦群皱眉看着那些伤,语气也带着些不快。在外动手是大忌,纵是单泠不罚,他也不会轻饶了。只是孩子的模样实在太惨,身体又未好,实在不忍责怪。

不得不说,在十二身上,单亦群有了太多的不忍。

十二只低头,“十二知错……”

单亦群摇摇头,没再深究,“好了,先去吃饭,吃了还得喝药,呆会儿让你齐行哥哥给你看看伤。”


十二坐在饭桌上,看着正对面的单泠,后者一脸冷肃,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。想到一路上的种种,十二更是一阵酸涩,又险些落下泪来。

“不准哭。”

十二不知道单泠是什么时候看向他的,只本能一抖,拼命压住了涌上的液体。他不想哭的,只是,心里实在是,太难受了,难受得发疼。

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,连单亦群都皱起了眉,轻敲了一下桌面。哭哭啼啼的实在不成样子,何况,这本就犯了错。

 

连师父都恼了。十二慌张站起,双膝一曲就要跪下,单亦群一把拉住他,把人按回去坐着,看着那惊惶的带着水光的眼睛,“吃饭。”

齐行看不过去,扯纸巾递给十二,柔声道,“别哭了,先好好吃饭,都等着你呢。”

十二连忙接过纸巾,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,默默端起了碗。

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,十二颤着无力的手,机械地把齐行夹给他的菜都放进嘴里,扒完饭,又默默放下了筷子。不知是否心里压的事太沉,一点旁的心思都分不去,一直隐隐不舒服的胃现在竟没有再疼,早上,果然是自己娇气了。

十二垂下眸子,心里又是深深的无力。

 

“趁热。”齐行已经将药端了过来,深褐色的药汁,泛着并不舒爽的味道。十二轻轻皱了下眉,又迅速恢复了正常,他接过碗,跟齐行道了谢,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得底朝天。一阵阵的呕意涌起,十二强压下去,憋得满面通红,侧脸的青紫似乎更显得肿胀了些。

齐行接回空碗放好,顺手掀开十二的衣服看了看,“伤得不轻啊。”

提到伤,十二又是一颤,下意识地去看单泠,谁知,单泠也正看着他。

十二慌乱地躲开眼睛,一只手紧拽着自己的衣角,连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
  

单泠没多说什么,只是道,“下午你不必去武馆了。”

他再严苛,对这满身是伤的孩子也实在狠不下心,就当他放水,允许这孩子歇半日吧,至于这次的错,也等十二好些再计较了。单泠心中气未消,虽已有不忍,语气仍旧冰冷了些。

于是,听到这话的十二,眸子里瞬间失了所有的光彩,他张张嘴,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他就这么看着单泠说完就走,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,只觉遍体寒凉,冻入肺腑。

“走,上点药,好好休息一下。”齐行轻揽着瘦小的孩子,看了看单亦群,转回头温声对十二道,“有什么事都先睡一觉再说。”

 

十二以为,自己是睡不着的,可这一睡,竟睡了近两个小时。单泠早走了,十二呆呆地爬起身,全身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,便又是摆脱不掉的酸涩。又一次,他又一次让单泠失望了。

齐行今天休假,正和单亦群在书房里写着字,见到门口刚来的十二,齐行笑了笑,“快过来。”

十二怯怯地看向单亦群,这次,连师父也是生了气的。可单亦群的脸上并未如他想像的那般冷若寒霜,只也带着笑看他,示意他进去。十二这才略松口气,小步走了过去。

书桌上铺平着一张宣纸,上面只有三个字,单逸飞。

 

“认识吗?”单亦群看着愣愣的小孩问。

十二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,他说,“认识……”

“单逸飞,你的名字。”齐行接过话去,“喜欢吗?”

十二震了一下,一时百种情绪梗在心头。他看着那白纸上飞动般的墨迹,手指控制不住地动了动,在心底把那三个字描摹了一遍,又一遍。然后,他看向齐行,又看向单亦群,后退一步,跪了下去。

“这是做什么。”齐行忙去扶孩子,十二却轻轻挣了挣,跪直了身子,神情认真而郑重,“谢谢师父,谢谢齐行哥……十二……无以为报……”

他没有想过,他也会有名字,并且,是用师父,和师兄的姓。单逸飞,逸飞,十二在嘴里咂着,眼里渐渐腾起了水雾。

单亦群和齐行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,这样的孩子,实在是太惹人心疼了。单亦群想起,当初给单泠取名字的时候,那孩子,眼睛亮得几乎要发出光来。

对这些孩子来说,名字,怕是代表了无可比拟的认同和安全感吧。

 

“快起来。”齐行把人扶起,又抛去一个惊喜,“这是小泠给你选的名字,他可是犹豫了很久,今天才确定下来。以后十二是小名,你的名字,就叫单逸飞了。好吗?逸飞。”

即便对自己失望,即便连话都不愿对自己多说,连训练都不让自己去,师兄他,还是在为自己着想着吗?十二吸了吸鼻子,扬起挂着泪珠的脸,“好,逸飞……很喜欢。”

虽然身上的伤依然在疼,心里也依旧难受,重获新生般的十二连眼里的光芒都不一样了。一个下午,齐行教他握着毛笔,一笔一笔教他写自己的名字,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写着这三个字,直到刻入脑中,深入骨血。

单亦群就在一旁看着,眼里有疼宠,也有追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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