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草的古右右

【长途lll】七十一

只是少领主吗。

最初或有万般因由,但自把那孩子带到身边起,那孩子便成了他割不断的羁绊,他教他,护他,责他,看着逸飞一点点从一个怯懦的孩子蜕变到现在,心里不知是多少欣慰,此间种种,却只是对一个少领主吗。怎么可能。

手心里渐显出一道红痕,单泠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羞惭于这对小孩子般的惩罚方式,只是心中隐痛,低声道:“是我平日里对他太严厉了。”

“仅仅是严厉吗。”齐行手起手落,又甩下四下藤条,平静的声音却蜿蜒出温热的暖流,“因为他在外与人动手你怪责于他,可那几个欺负了他的孩子,被你派人狠狠警告了一通;他晚上自己偷练,你说要尊重他的努力,重新修改白天的训练计划熬夜到凌晨;为了保护他,最开始的一年里,每次出任务时你都偷偷隐蔽在他的身后,甚至因此受了不轻的伤……可是泠儿,你对逸飞的诸多好可以不告诉他,可偏以这冷硬的面具一次次让孩子委屈难过,这又是何必。”

齐行哥,竟都知道。单泠心内翻滚, 连出口的声音都有些不稳,“齐行哥……逸飞这孩子性子太软了,师父又很宠他,总得逼他自己坚强些,独立些。那个位子,没那么好坐。”

齐行笑了,“除了在我们面前,他什么时候软弱过。你在外足以独当一面,在你哥哥面前,又有多少强硬呢?再者说,在逸飞心里,其他人有多宠他,何及你这师兄的一个点头一个笑容,你真的看不出,那孩子有多看重多依赖你吗。” 

单泠一震。

“况且,逸飞才多大,鱼儿现在年纪也小,真要等他去当那个领主,还得多少时间,有必要这么紧逼着孩子长大吗?亦群常说对你有亏欠,他疼宠逸飞,何尝不是对你的另一种补偿,现在亦群明白了,你却不清楚了吗?”齐行定定地看着单泠,将藤条又放回面前平伸的手心,温声道:“而亦群现在无论如何,都不可能再回到你小时候了。不要等错过了,无法挽回了,才去遗憾和后悔。言尽于此,你自己,好好想想吧。”

单泠就这么举着那根藤条,看着齐行离去。这是他受过最轻的一次责罚,却比他曾经挨的每一次鞭子,都更令他痛入心扉。一墙之隔,那边的孩子现在又在忍受着怎样难熬的痛楚。

这一夜,无人安睡。

 

单逸飞晚上迷迷糊糊地又哭闹了几回,单泠犹豫了数次,终是进了旁边的门,见两个哥哥都在旁守着,心中更觉内疚,他低头走过去,轻声开口,“师父,齐行哥,我来看着,你们去休息吧。”

单亦群冷冷看他一眼,没有理会,齐行却拉着单亦群站起来,“好,有事叫我。”

等两个哥哥都离开,单泠才轻出口气,在床边坐下。趴着的孩子还在睡梦中,露出的侧颜眉头紧锁,嘴唇也紧紧抿着,带着些倔强的稚气,偏又叫人看出满满的委屈来。

单泠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温柔,仔仔细细地看着孩子的眉眼,回想起这孩子在他面前的每一次落泪,每一次忤逆,每一次委屈,心中又是一痛。他又想起在刑堂里时,这孩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,“师兄,您从来不懂我,也从来不信我。”

是啊。不懂他心底的依恋,不懂他的渴望,他的期待;不信他已然担起少领主之责,不信不需要那么严苛的逼迫,他也能做得很好。

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,怎么会为了那样一个理由,背叛忘亓呢。单泠眼里有些湿热,轻声开口,“逸飞,师兄从来没有不疼你,师兄只是,太期待你的成长了。”

你是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那个孩子啊,是我的承继,是我的希望。

 

一晚的折腾,单逸飞快天亮时才睡得沉了些,没过多久却又醒了过来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对上的正是单泠略显疲惫的面容。单逸飞整个人猛地一僵。

“醒了?”单泠的声音沙沙的,“好些了吗?”

单逸飞晃了晃脑袋,牵动了遍身的伤,又疼得钻心。他微微蹙着眉,怎么会呢……他明明记得,晚上陪着他的,是齐行哥。

 “喝水吗?”单泠看着孩子懵懵的模样,心里便是一软。

单逸飞逐渐清醒过来,眼里的抗拒也更加明晰。睫毛颤了颤,单逸飞开口,“属下……重罪在身……不敢劳烦……”

单泠默了片刻,“师父让赵笠查清楚了,那两人也按你的计划执行完了任务,一个小时前已经回来。”

泄露之事不过子虚乌有,单逸飞只是私下重改了计划,将执行时间推迟了一日,又命那两人照原定时间出发潜伏而已。并不是多难查清的事,却因为单逸飞少领主的身份,轻而易举地被瞒天过海。

也轻而易举地,粉碎了最后的执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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