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草的古右右

【此山】五十六

 

不多时,那特使便走了进来。

齐仲远看着来人的面容,眉眼冷肃,渐生的怒气迫得随后而来的几个将领都心头微颤了一瞬。

好。

很好。

不愧是他的好徒弟。

 

风尘仆仆而来的疲惫和遍身未好的伤痛都掩不住见到先生的欣喜,那人向前一步施礼,声音微颤,“时靖归见过将军。”

“时大人多礼了,该是齐某向特使行礼才对。”齐仲远只略一拱手,神情已是若无其事的冷淡,“时大人千里迢迢过来,不知有何圣谕要达。”

 

即便早料到先生会不悦,这淡淡的语气还是让时靖归眉心一跳,他不自觉倾了倾身,“圣上遣靖归前来,一则是看军中可有短缺。二则,让靖归在将军麾下,一切听从将军命令行事,为此战稍添助力……”

 

“是么。多谢圣上惦记,那便有劳特使了。”齐仲远不以为意地开口,“来人,去收拾出个地方,请时特使下去歇着吧。”

齐仲远说完便不再看他,与众将商议起事来。     

 

时靖归好不容易见上了先生的面,哪里会舍得离开。他向旁退了一步,便默默候在了一侧。

倒有长年驻边不识时靖归的一二人,见这特使不声不响地在旁站着,竟看着甚是恭谨,不免面露诧异,只还不待说什么,又被旁边人扯了扯袖口。

仲远先生家事呢,可别插手。

 

这一商议,便是近一个时辰。

待众人都退下后,唯余了时靖归。

  

长途跋涉而来,又还带着一身的伤,站了这么久,不好受。

但有人愿自讨苦吃,也得成全不是。

 

齐仲远的嘴角泛起些难察的冷笑,在外人面前掩下的怒气不可遏制地翻涌上来,一层叠着一层,渐在眸子里凝成了化不开的冷然。

他慢慢地把桌上的几本书摞在了一起,方把目光投向不知何时已转为跪下的人,“时大人,还有何事。”

 

“先生别生气。”时靖归膝行过去,就跪在那先生的腿侧,他仰起头,目光清澈,“是靖归任性了,请先生责罚。”

 

“特使大人好威风,说来便来,要罚就罚。”齐仲远比了个手势,“既是领皇命前来,齐某也没什么可说的。天色已晚,时大人——”

堂而皇之的逐客令。

 

“先生!”时靖归急道:“靖归不是有意违逆先生之意,可靖归……”

他有些滞住,轻轻开口,“靖归等过一年又一年的岁月,如今,一天都等不得了。先生和徵儿都在战场,教靖归如何能够安心……”

 

“你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齐仲远深深地平复着呼吸,终于未再称时大人,他道:“时靖归,当日在狱中问你的话,我再问你一次。”

“有什么,值得你执着至此的。”

  

时靖归顿了一下,然后看着他先生,一字一句,“靖归此来,非只是为追随先生,而是想要一偿夙愿,与疏遥公子,同肩并战。”

  

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上,灼灼的目光燃进了齐仲远的心里。

先生闭上眼,良久才又睁开。他轻弯了腰,伸出手,抚在时靖归的额上,感受着那一头的冷汗,口中吐出两个字,“该罚。”

 

时靖归的身子微微前倾,额头更紧地贴上了先生的手心,“是。”

齐仲远松开手,直起身,脸上转为平静。他在桌前坐下,“起来,磨墨。”

 

时靖归心里一松,撑着身子站起来,侍立在先生身旁,不疾不徐地拿起墨块研着。

齐仲远执笔写了封信,叠好递给时靖归,“明日给游将军寄去。”

时靖归应是,小心收好,便重新候在一旁。

 

齐仲远又淡问道:“伤如何了?”

时靖归微顿,“比当日……好多了。”

齐仲远一哂,“我看你是仗着身上有伤我罚不得你,才敢这么放肆。”

 

解释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,终是只道:“靖归不敢。”

齐仲远到底是心疼,不愿给他再添了伤,却也是真的生气,他看着那人脸上的疲色,转开目光,“我原想着,这么几年,你能足够让我放心了。”

 

“竟这般拎不清事。”

 

齐仲远又想起之前跟商徵说,靖归已足够稳重,也足够拎得清事了。不由得又是一哂,只觉气从中来,斜看了他一眼,伸手就拧上了那腿根处。

 

 

“呃……”

时靖归一惊,痛哼声在毫无防备间泄了出来,他连忙收住音,站得更直了些。

先生面上不见波澜,只淡淡道:“既是让一切听我令行事,那若让你回去,你听是不听。”

 

时靖归的腿有些打颤,连声音都不再平稳,“先生……”

那先生的指尖又加了几分力,“也罢,你也不必说,说来,也无用。”

 

时靖归冷汗涔涔,竭力控制着想要逃开的冲动,就这么生忍着,竟逼得眼角都泛起了湿意。

他轻轻地倒吸着凉气,忽而一颤,脑中这几日来日日出现却尚未曾习惯的刺痛袭来,心里不禁一慌。

 

气息的变化太明显,齐仲远抬头看他,只见时靖归晃晃悠悠的,脸色惨白,连眉头都揪在了一起。

怎至于?

 

齐仲远终于松开手,站起身来,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,突然想到些什么,心中陡然一沉。

“能放你过来,你答应了他什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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