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草的古右右

《余年》第十四章

     

沈余不为所动。

  

沈安突然笑了一声,笑声很轻,却像把利刀扎进了沈余的心里。沈安摇了摇头,双手搭上去,就这么褪下了。

    

“请您,责罚。”沈安一字一句道。他不想再说“领主”让沈余难受,却也不愿此时再唤“余哥”。

       

他欠了沈余,此生无以为报,无论沈余要对他做什么,他都应该毫无怨言地受下。但原来,他终究是无所依的。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。

     

“当年的事,你告诉我,你错在何处?”沈余又一次问他。

      

沈安的手缓缓收紧,握成了拳,他道:“属下已经说了,妄图伤害少领主,就是天大的错。”

     

枝条就在这时落下,不算太重的力道。

     

“那时少领主还未立,哪里来的伤害少领主。”沈余平静道。

      

太久没受过责了,竟娇气了许多,沈安被激得一颤,吸了一口气,“伤害同门,也是,大过。”

     

“继续。”沈余没有动手,接着道。

     

沈安沉默。除了扔向十二的那把匕首,他不知道,他还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。

     

“我现在不是忘亓的领主,你也不再是二号,”枝条搁在那道红痕上,沈余的声音多了温度,“你好好想想,你还错在哪里。”

   

熟悉的语气让沈安绷紧的身子不自觉放松了些,他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:“属下,不知。”

    

那身后又挨了一下,沈余甩了甩枝条:“最后惯你一次,再敢口口声声什么领主属下,小安,我真的要好好罚你。”

     

“是……”沈安应声。

    

“师兄原来跟我说过,他很欣赏你,也很看重你。”沈余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叹息。

    

沈安的手重新收紧了。

     

那时,他是那样仰慕着单泠,那样渴望得到他的认可,他和所有的队友一样,不,比其他队友更加努力地,想要表现得更好,想要得到更优秀的成绩,想让单泠看向他的目光更多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

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十二个人中的佼佼者,也成了这个小队里默认的领队。单泠安排的一些任务,常是交给他来组织,他也看见,在考核时,在训练时,在日常的比试时,在他甩开其他人取得亮眼的成绩的时候,单泠会对着他点头。他以为,单泠对他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

这份认可,却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,以另外的的方式,十倍百倍地投向了另一个他本看不起的人身上。甚至,那个人所走的的路和他们都不一样,他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。

    

所有的他以为的那些不同,全都成了笑话。

   

单泠下令给过他生不如死的惩罚,他却也害得单泠几乎丧命,他想,他们谁也不欠谁。可原来,还是会难受啊。

  

他这么想着,又听到沈余说:“任务中把刀口对向同伴,这是绝对禁止触碰的底线。你受刑,不冤。”

   

“是。”沈安这样的姿势,却连背影都冷硬起来。

      

“不甘,委屈,甚至嫉妒,你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去排解,可偏偏选了这一种,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。”沈余说着,“咻咻”又落了两下。

    

看着那一声不吭的人,沈余接着道:“实力强,那么出色,本是我和师兄都看重的人,你若不被这些情绪左右,在忘亓大有可为。还是说,你要的,就必须得是领主的位置?”

      

沈安使劲抓住沙发扶手,把自己撑起来了一些:“我怎么敢想过领主的位置。但是,如果不是只给我的看重,我不要。”

   

“真这么有骨气,为何还要暗地里下手!”沈余使劲落了三下,把人重新抽趴了下去。他太心疼了,心疼当年那个骄傲的倔强的走入歧路的孩子。

    

十五六岁的年纪,若能有人引导一把,何至于此。

    

沈安不说话了,甚至通身的气息更加冷硬起来。因为他的眼眶湿了。

    

他讨厌流泪,更讨厌软弱。可他有些控制不住了。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这个样子,沈余也不行。

     

谁都说他错了,他自作自受,他罪无可赦。但从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,这样教他。

   

“受了那么多苦后,你依然能够想方设法找到我,为自己寻出路。当初,你的路又何止这一条?”枝条又搭上去,沈余的眼里是深深的怜惜和无奈,时光终究不会倒流,终究,无法拥抱到那个曾处绝境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

五下,重新恢复了初时的力道。

       

沈余继续道:“幼稚,冲动,铤而走险孤注一掷,换来那么惨烈的代价——小安,你知道我听到今天你说的话时,是多么心痛吗。我从来都欣赏你的勇气,却也痛惜你向来的执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只是,那时的小安,还是个孩子,”沈余的声音轻下来,一句话让沈安差点绷不住,“你有错,但你是忘亓的孩子,没有好好教你,师兄有责任,我作为曾经的领主也有责任。”

   

沈安的背影已经不再那么平静,沈余从他呼吸的起伏中,轻易察觉了面前人那不常见的脆弱。

     

“你说的没错,谁也不欠了。只是,也放过自己吧。”

      

“没有什么值得成为你的执念,更没有什么值得你不顾一切。师兄也好,甚至是我也好,小安,以后,真正为自己而活。”

    

沈余又扬起枝条,听着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哽咽,却再也挥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

他长叹一口气,随手把枝条扔在一边,半蹲下去,伸手抚上了沈安的后背,轻轻拍着,一下又一下。

  

沈安再受不住,终于哭出声来。这么多年,他第一次,如此放肆。

     

沈余的眼睛也湿了,他就着这姿势伸手把人揽了过来,把现在的沈安和当年的二号一同拥进了怀里。

      

从没有什么来不及。

      

迟来的温暖穿过了层层的岁月,像初春的阳光轻轻环绕住当年旷野中孤独的小狼。

     

总有人,在永恒的孤独和有限的生命里,用炽热的坚定,一步一步,走过漫长的道路,拥你入怀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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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余年》第十三章

   

“时久。”沈余出声,拿了个创可贴来递给沈安。

     

单时久咬了咬唇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

“故意不故意,又怎么样?”沈安把花枝并那个创可贴扔到一边,抬起头来看单时久。

    

那目光,比单时久初次见到沈安时,更冷上几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

单时久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 

“忘亓的刑杖,我生生挨过六十下,两年不断的责罚,每日五下,共近四千下,板子,棍子,鞭子,我都受过,”沈安站起来,踢了踢左腿,“腿上,是我自己给出的交待,两年的复健才行动如常。”

     

“是我做错了事,也是我该得的,但,我也不再欠他们。我唯一欠的,只有余哥。”沈安重新坐下,拿了新的花枝,不再看他。

    

沈余就在一旁,一句话未说,心里却因沈安的话泛起了深深的自责。有的事,是他忽略了。

    

一样一样的,单时久听得心惊,六十杖,这是奔着杖毙去啊!他慢慢地在沈安身旁蹲下,道:“安叔叔,那你怨过吗?”

      

沈安沉默,良久道:“错的在我,自然,也没有什么怨不怨的。”

    

“安叔叔对不起,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,那些离我太遥远,我……”单时久伸出手轻轻环住了沈安,“我很爱师父师伯他们,我也喜欢安叔叔,安叔叔别生我的气了好吗?”

   

沈安整个人都僵硬了,眼中的冷意逐渐散去。

   

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拥抱过,尤其,这还是个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

他生而孤独,沈余是他的例外,他从未想过,还可能会有其他的例外。

  

“没生气。”沈安有些不自在地道,他一动不动,直到时久自己放开。

   

“你……”沈安有些复杂地看着时久,“去里面,那个套路,你再打一遍我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

单时久的眼睛亮了一下,连忙点头。

   

沈余在一旁招呼着来买花的客人,看两人进去后,轻轻一叹。

   

   

晚上,关上店门回了家,吃过了晚饭,沈余坐在沙发上,唤沈安:“你来,跪下。”

    

沈安愣了愣,便面色如常地走过去跪在了沈余面前。

    

“距那时,有七年……还是八年了吧。”沈余缓声开口。

   

那时,今日沈安所说的,挨了六十杖的那时。

    

沈安的胸口莫名闷起来,他答:“是。”

  

“好像,关于这件事,我从来没和你好好谈过。”沈余看着他低落回去的模样,压下不忍,继续道。

    

他知道当年的事沈安不可能忘掉,可今日沈安的话更让他觉得,那段过往不彻底打开,永远会是触碰不得的隐痛。 离开忘亓前的事他了解,再之前的,可能有的东西,他未必清楚。

    

“领主,是迟来的兴师问罪吗。”沈安垂下眼睫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    

“委屈上了?”沈余有些好笑,又更是心疼。

   

沈安道:“属下不敢。但属下记得领主说的,'我们从头开始'。”

    

给了希望,也开始了希望,为何又不让他和那痛苦的过去告别。沈安自己都未发现,他对沈余的期待,似乎更多了。

   

沈余没有回应他的话,只看着他又道:“为你做过的事,你的确付出了不轻的代价,但从来,没有人教过你,你到底错在了何处。你一直,不服。”

    

沈安自嘲一笑:“伤了少领主,就是天大的错。即便不论那两年里的责罚,就是一顿刑杖,我几乎已经没了命。您觉得,我怎样才算服。”

     

沈余起身去,从花瓶里抽了根未开花的雪柳,捋净了枝叶:“你想激怒我?”

     

沈安一震。

     

“心里不舒服,所以想激怒我,揍你一顿?”沈余甩了甩那枝条,“我可以如你所愿。”

   

“余哥,别再提了,好吗?”沈安跪得不再那么挺直,他第一次这样软下语气请求。

   

离开忘亓时的事,是他对不起沈余,但从前,那一下一下的重杖,那几乎让他失去求生希望的痛苦,那日日不断的惩罚,那些绝望,他真的,不愿再提起。

    

那时的伤重极了,从脊背到腿没有一块好地,最初的几个星期,日夜不停疼得人几乎崩溃,没有止疼,每次换药更是死去活来。他实在是受不住,甚至求何宵良求陈钺给他个痛快,可没有人会拯救他,动也动不得,就连死都是奢望。

    

黑暗的境地里,他一天天熬着,每一分钟都像在把他千刀万剐,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。现在回想起来,已恍若隔世,若是现在,他想,他不可能撑得住。

   

“往前,伏上去。”沈余不回答,指了指沙发扶手。

     

沈安是真的,有那么一点委屈。他不知道沈余今日为何要这样。

    

他默默上前伏了身子,咬住了牙。

      

然后,沈余用枝条点了点他的裤腰。

    

沈安一滞,低声开口:“余哥,你真的要如此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自他跟着沈余后,沈余就很少很少对他动手。离开忘亓后,更是从未罚过他一下。更遑论……要以这样的方式,因为这样的事情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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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轮回》第八章

       

四年前,萧也二十四岁,正站在舞蹈生涯的顶峰。

    

那时刘泽已经入门,收下他却是个意外,萧也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学生。    

    

那天傍晚,萧也给刘泽上完课,带着他在公园的小道上散步。隐隐约约地,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。

     

萧也循声走去,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蹲在角落里埋头哭泣,身上还穿着练功服。  

     

“你怎么了?”萧也俯下身子柔声问道。许是看这孩子也是学舞的,萧也生出莫名的亲切。    

       

小孩抽噎着道:“老师说我跳得不好,把我赶出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从小孩断断续续的话语中,萧也了解到,这孩子本在附近的舞蹈兴趣班上着课,因为跳舞时没按固定的动作来,被老师吼出门外,心高气傲的小孩冲出来,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开始抹泪了。    

         

“能跳一个给我看看吗?”萧也问。    

    

小孩抬起头来,顿时愣住,连哭都忘记了。他惊讶道:“您是萧也老师?!”    

   

萧也笑着点头。    

    

小孩哪还顾得上什么,连忙站起来,在自己的偶像面前不安地揪着衣角。    

   

萧也又鼓励地笑笑,让小孩把课堂上跳的舞再跳一遍。    

      

孩子带着些紧张开始了动作,在一举手间竟仿佛变了个人。不过一个基础的小舞蹈,孩子却不按套路出牌,只是随意而发,随心而动,从这舞蹈本身的动作而来,又似像非像,如只小鸟般在萧也的面前舞动。    

     

灵气,萧也脑中只闪现出两个字。身后的刘泽也是一震,这孩子真是太有天赋。    

       

心中一动,萧也看着刚结束动作的孩子,问道:“你愿意跟我学舞吗?”    

          

这个孩子正是沈郡。这一天成就了二人的师徒缘分,萧也用近三年的时间让沈郡一点点成长起来,逐渐崭露头角。如果不是那次的事,可能这样的时光还会继续下去。  

      

        

一年前,萧也所在的舞团筹备着排练一个大型舞剧,作为萧也的小弟子,沈郡常出现在团里,天赋极佳舞功不赖的小少年深得团里上下喜爱,在新舞剧中也担演了个不大不小的角色。

      

就在舞剧上演前两个小时,沈郡却突然不见了,电话也无人接听,直到演出前三分钟才回来,上了场后更是差错不断,若不是萧也反应快接连救场,尽量把沈郡的表现引导为故意的设计,那日的演出必定砸了,即便如此,呈现出的效果也是差了一大截。

       

这个舞剧是团里近一年的心血,团长曾经的话还响在耳旁:“哈哈,萧也你这小弟子,我们都放心。”

      

萧也生气,又实在担心,这孩子平日在舞剧里的表现很是不错,状态稳定,彩排也顺利,怎会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

演出完,萧也看着那躲在一旁的小孩,大步走过去问道:“你怎么回事?”

   

沈郡自知犯了大错,想着演出前的事,又实在是说不出口来,只低着头不说话。

    

“是发生什么了吗?”萧也稍稍缓了语气。

    

沈郡沉默了一下,摇头。

   

“告诉老师,今天怎么了?”萧也伸出手,搭在小孩的肩上。

     

沈郡低声道:“没有,我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 

萧也的脸色渐渐冷下来,他拉着还在浑浑噩噩的小孩向团里道了歉,带上刘泽就开车往家去。一路上,萧也一言不发,脸色沉得快滴出水来。从未见过老师这般生气,刘泽坐在副驾驶上连劝都不敢。

  

      

回到家,萧也压下怒气,又对瑟瑟缩缩的孩子道:“我最后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。”         

     

沈郡低着头:“老师对不起……我不应该影响舞剧……”        

    

萧也冷冷道:“沈郡,你今天是要犟到底了?”          

   

沈郡轻轻握着拳,挣扎了许久,终是小声开口:“他们说……说我跳得根本不够格,能上舞剧都是因为有老师,我……”

    

说完后面,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。

   

萧也有些心疼,更多的却是失望和生气,不过是别人的三言两语,这点小事都承受不住,以后怎么登上更大的舞台。他转头吩咐刘泽:“取藤条来。”    

          

饶是沉稳如刘泽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,听到老师所言更是一惊,忙道:“老师,郡儿还小,一时想不开也是难免,您不要生气。”    

      

“连你也不知轻重了吗!”萧也厉声呵斥。    

         

刘泽不敢再说,只得去取了藤条交到萧也手中。

      

沈郡看到这架势吓得脸色一白,连连后退躲在了刘泽身后:“对不起老师,我真的错了!以后再也不会了!”    

     

“你第一次上台的时候我就教过你,无论有天大的理由,站在台上,就不能对舞台不负责,对观众不负责,对自己不负责!”萧也见他还躲,更是气急,伸手把他拽出来,狠狠一藤条抽在他身后,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哭叫。    

     

沈郡虽然有时跳脱了些,但也是个明理懂事的孩子,萧也没想到他今日竟出这样的状况,越想越气,又是几藤条打下来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沈郡何曾受过这样的责打,老师平日里也会在他犯错时动藤条,但都是控制着力道,说清道理该几下就几下,现在这般的打法,小孩真的怕了,扯住萧也的衣角连声哀求:“老师我错了……”

     

萧也深吸一口气,暂停下手来,冷声让沈郡去书房。轻易就能被人影响,这般不顾大局,这孩子必须受点教训。

       

刘泽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前,听着里面不停传来的哭声急得不行,又不知如何是好。老师这次真是动了大气,但郡儿怎么受得住。    

        

“多少人承担下你造成的后果,你哪来的资格委屈!”萧也的声音随着藤条落下。

    

沈郡兀自哭着,可能是疼狠了,那哭声越来越大。

      

“还敢乱动就别再叫我老师!”只听得萧也又是一声厉喝。    

    

“我再也不跳舞了!”饱是委屈的声音传来,门一下子被打开,小孩满面是泪呜呜哭着跑出了家门。

     

书房里的萧也抿着唇,手中握着的藤条紧了又紧。    

         

“郡儿!”

刘泽忙要去追回孩子,却被萧泽喝住:“随他去吧。”    

    

之后,沈郡再未回来,电话也一直是关机。

     

  

到底是孩子,萧也放心不下,联系了沈郡的哥哥沈烨。    

    

沈烨和萧也通了电话:“萧老师,您也知道,小郡父母早逝,一直很没安全感。小时候别的孩子不懂事,常用没爸妈这事来说他,他面上从不跟我提,半夜却经常自己在哭。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,心里比谁都敏感。”

     

“小郡跟我说,他知道辜负了那么多人的心血,他也没脸再面对您。”

    

“萧老师,除了我这个哥哥,他最依恋的恐怕就是您了。他这回离开,不是怨您,是怕您不会原谅他……”    

    

……

    

萧也一声叹息,最后跟沈烨嘱咐道:“那孩子身上还有伤,抱歉,就请多照顾他一下吧。还有……请你告诉他,如果真的热爱,什么都不是放弃的理由。”

    

挂了电话,萧也沉思了很久。沈郡心性不稳,沉一沉也未必是坏事。等等吧,等他想清楚。

         

     

那以后,一别至今。

   

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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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真的好喜欢 秦老师x叶泊 ,越写越喜欢,逐出师门后的归路真的很戳我!

小叶还是够勇啊,一晚上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,秦老师能不理吗…

  

《轮回》第七章

 

“大师兄,我真的下不去了。”薛穆带着哭腔求饶。    

    

啪!

又是一下。

    

薛穆忍不住呜咽起来,腿上火辣辣的疼痛容不得他再迟疑,横下心一用力,终是到了水平线。    

   

双腿和胯间的剧痛让薛穆支撑不住,差点就向一旁倒去。

    

刘泽忙一脚踩上小孩的后胯,双手稳住他的身体:“这不是下去了吗?就一个垫子,贴地了耗五分钟就结束,今天还有其他任务。”    

     

说罢,刘泽脚下用力,将孩子的腿根一点点缓慢而坚定地踩到了底。

   

薛穆哭着,止不住地呜咽,颤抖着微微抵抗起来。

      

察觉到脚下有向上的力,刘泽厉声道:“你是被惯得没边了!今天我重说一下规矩,练功时不准抵抗,不准乱动,违反一次耗腿加一分钟。现在,是六分钟。”   

    

薛穆眼前一阵阵发黑,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,拼命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呻吟,却是不敢再动一下。    

    

一腿耗完又是另一条腿,薛穆觉得从来没这么难捱过,老师再严,也没有这般逼迫过自己,想起来心中便升起了委屈。其实就训练强度来说,大师兄不见得比老师多压了多少,但这般不近人情的训练方式,增加的痛苦不是一点半点。

        

小孩闷闷的,大师兄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自己。     

    

两条腿都受过了折磨,薛穆就被勒令起来踢腿。心里憋着气,像不要了自己腿似的,一下踢得狠过一下。刘泽看在眼里却也不说话,待孩子踢完腿后才出声:“老师吩咐过了,今天要给你开胯,过来先趴青蛙吧。”

    

刘泽示范了个标准的动作,便让薛穆照做。

    

薛穆大腿小腿呈九十度趴在地上,顺着刘泽的指令沉腰下胯,胯间的紧绷感传来,转化为疼痛愈演愈烈。小孩感受着这陌生又令人恐惧的疼痛,忍不住唤道:“大师兄……”    

        

刘泽就这么站在一旁:“这就受不了了?和刚才一样,自己下到极限我再压,不然你就一直这么耗着。”    

   

小孩的委屈更盛,自己拉下面子恳求,师兄对自己还总那么苛刻。自暴自弃地向下压去,却斗不过实实在在的疼痛,反射般地就要起来,身体却已经被刘泽牢牢控制住。

    

伸手探了探,小孩的胯倒不是很差,看来今天到底是没问题的。只做不见孩子疼得发颤的身体,刘泽紧紧压住手下的胯根,施力向下压去。    

   

“呜呜……”薛穆哪里忍得了,呜咽着就要挣扎起来。刘泽惩罚般地又将胯压下几分,成功引起了孩子的一声哭喊。

   

刘泽训斥:“刚定的规矩马上就忘,薛穆,你若是受不了这份苦,最好趁早退出,不用再学了。”    

    

又疼又难过,薛穆委屈死了:“你就是不喜欢我才这样说!呜呜,从一见面你就不喜欢我,不对我笑,只会凶我,大师兄你一直在凶我,呜……”    

       

刘泽一愣,无奈地牵了牵嘴角。真是个孩子。    

    

“穆穆,”手上的力道不松,刘泽决定好好和小孩谈谈,“舞蹈这条路上最要不得的是不自律,师兄这样你觉得委屈,但是谁当初求着老师收下的?”

     

昨晚从老师那里细细问清了薛穆的情况,刘泽对孩子还是认可的,但越看重,要求也会越严。

      

“既然入了门,该守的规矩就得守。老师心疼你,一再宽容,但你自己就能懈怠了吗?我听老师说,你刚来这里的那晚,无论怎样高强度的训练都硬撑着完成,老师也才收下了你,这才过了几天,当初的雄心壮志都去哪了?早上赖床迟到,练功时反抗挣扎,我来了不到一日,你倒是尽给我‘惊喜’了。”    

    

薛穆脸上烧起来,刘泽的话句句在理,好不容易被老师收下,自己反而肆无忌惮了起来,胯间的剧痛也顾不上,他弱弱地颤着声音,“对不起……”    

      

“对不起的是你自己,本就起步晚,再不努力,时间不会给你机会。”刘泽也知自己说得重了些,老师必然不会在训练上放水,想这孩子这些天也是吃了不少苦,但没有不顾一切奋勇向前的独立性,这条路,他走不远。    

     

刘泽知道,老师对薛穆这般耐心和温柔,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另一个人。他不止一次听到老师感慨:如果当时少苛责些,那孩子还会离开吗?刘泽叹气,老师有心结,那自己就该承担起师兄的责任,推着眼前这孩子大步向前,让他能独立地跑向属于自己的未来。    

        

“放松,忍一忍,离地不远了。”刘泽对孩子说完,单膝压上孩子的腿根,抹平了最后的距离。    

     

“啊!”薛穆哭喊出声,本能地撑起上身又徒劳地跌回地面,“呜呜……”    

       

“深呼吸,不要尝试抵抗,用心去感受这样的疼痛,让自己接纳它,主动拥抱它。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要学舞。”    

     

薛穆感到自己的胯间仿佛要断裂开来,迷迷糊糊听着刘泽的声音,是呀,自己如此热爱舞蹈,那就要爱舞蹈的一切,包括痛苦,自己当初在父亲面前也是这样保证的。可无论有怎样的信念,疼痛骗不了人。薛穆的眼泪混着汗水流成了一滩,呻吟不停,却是没有再动一下。    

   

眼见孩子听进去了话,刘泽欣慰地点点头,老师并未看错人。    

   

“耗五分钟,就放你起来。”    

薛穆颤抖着身体,终于熬过时间,只觉得自己在地狱门口转了一圈。    

    

刘泽帮动弹不得的孩子收完腿,轻轻抚着孩子的碎发:“穆穆,老师不轻易收弟子,九年前收下我,到你这里也总不过三个学生,好好努力,别辜负了老师的心血。”    

    

“大师兄,”薛穆缓过些劲,问道:“老师还有一个学生,现在在哪里呢?”    

    

刘泽叹口气:“这就说来话长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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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余年》第十二章

     

十下戒尺打得并不重,但受完罚的小时久是被他师父亲自扶起来的。

   

没错,他还是乖乖伸出手挨罚了。有点骨气,但不多。

     

单逸飞挽起他的裤腿,那膝盖上是浅浅的淤青。单逸飞点了点小朋友的脑袋:“什么时候学会赌气了,嗯?”

   

单时久的两只手还发着红,热辣辣的,他低下头道:“我知道我不对,可是我想让师父很疼我,就是,不管我做错什么,师父都能一样疼我。”

单时久最后的话音有些低,意有所指一般。

     

“做错事还得哄着你?”单逸飞当然听不出什么,只好笑道,“真是讨打。”

   

单时久吸吸鼻子:“师父已经打了。”

   

单逸飞笑出声:“我有时真是不明白你,倔的时候真敢倔,离家出走都做得出来,乖的时候也是真乖,惹人心疼一把好手。幸好是我来教你了,若是你师伯呀,不罚得你哭都不敢哭。”

   

“师伯才不会,师伯比师父还温柔呢。”单时久肯定地点点头。

   

“是啊,师兄他,很温柔。”

单逸飞笑意不改,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时久的头发:“检讨还是要写的。我看你也是胆子大,戒尺放在手边还敢乱来,这次不好好写,可没这么轻描淡写的了。”

    

刚被打了手板,再写字难免牵扯到。单时久也是见好就收,乖乖把检讨写完,这回倒是诚恳得很。

     

单逸飞看着那检讨,心中长叹,只觉带个孩子实在不易。

   

自己原来,有让师兄这么操心过吗?有……没有……吧?

   

    

不到晚上那伤就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,只是膝盖上还需要些时间消退。师父那日的话常常在耳边响起,让单时久不免总想着。还有,余师伯和安叔叔。

   

单时久又一次来了余年花坊,沈余和沈安依旧在在店里忙活,见单时久来,沈余明显惊喜了,就连沈安都停下了手里的活,站在那里等他。

   

单时久的神情不是很自然,他一步步走过去:“余师伯,安叔叔。”

    

“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,怎么样,训练累不累呀?”沈余使劲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,是真的开心。

   

“还好,只是做错了事,被师父罚了。”单时久不好意思般扬起个笑。

    

“你师父那性子,怕是疼你居多了,”沈余也笑,“快来,有好吃的!”

   

自单时久来了几次,沈余这里便常备了些零食饮料,没想到这一回孩子隔了好久才来。

     

单时久被带着去了屋里,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吃的,心里一下子酸酸软软的。他知道,他们是真的对他好。可是安叔叔……

   

沈安站在一旁,看着单时久对着那些吃的不动弹,脚步一动去拿了包话梅,撕开包装,递到了单时久面前。

   

单时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

沈安怔了怔,放下那包话梅,转身出去了。

    

 

看到那背影,单时久无措地站在原地,后悔极了,他只是难过于安叔叔伤害过师父和师伯,也难过于单伯伯他们对安叔叔的态度,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。

    

沈余看出他的不对劲,轻唤道:“时久?”

    

“对不起师伯,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单时久咬了一下唇。

   

“他们,知道了?”沈余问得莫名其妙,单逸飞却听得很明白。

     

“嗯。”一向话多的孩子竟不知该怎么说了。

   

“师……”沈余停顿了一下,“你是叫单伯伯吗?他也知道了?”

   

单时久点点头。

   

沈余强扯出个笑来,压住心里的隐痛:“那,他还让你过来吗?”

    

余师伯在笑着,可他的模样看得人好难受,单时久闷闷地道:“单伯伯同意的。”

   

“嗯,那……那就好,”沈余屈起手指抵了抵鼻头,“你,如果你不喜欢安叔叔的话,我也不会勉强你。”

    

“不是的!”单时久有些着急,“我没有不喜欢安叔叔,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   

“没事,想吃什么就吃吧。”沈余又对他笑笑,也出去了。

   

   

沈安坐在外面的小凳子上发着呆,有人过来问价,问了几声也无人应答,便没好气地走了。沈安迟钝地抬起头看向那人走远的地方,目光又转回了手边的花枝上。

      

沈余走过去,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。

   

“余哥。”沈安低声唤。

  

“小孩子,别计较。”沈余单手捏了捏他的肩。沈余知道,沈安也是喜欢那孩子的。

  

“没有。他这样,也正常。”沈安道,说得似乎很是平静。

   

沈余还待说什么,屋里的小孩走了出来。

   

   

单时久走到沈安跟前,把手里的话梅递过去。

  

沈安看着话梅,滞了几秒,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孩子的眼睛。

   

单时久也看着他:“安叔叔,上次的套路我已经练熟了,再帮我看看吧。”

   

“练熟就行,不用看了。”沈安低头拿起花枝来,鲜活的绿茎上布着大大小小的刺,他竟是直接用手一点一点掰着,神情专注。

   

单时久递出的话梅也没有被接,他默默收回来,看看沈安,又看看沈余,终于问道:“安叔叔,当年,你伤害师父和师伯,是故意的吗?”

   

沈安的手不自觉一用力,那刺扎破了指尖,血珠涌了出来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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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余年》第十一章

      

“师父……”单时久的声音弱下来,带着茫然的忐忑。

   

“我问你,”单逸飞把他从怀中拉出来些,“赵笠送来的名单,是不是交在你手上的?”

   

单时久脸一白。完了。

    

昨天赵笠伯伯送来了一份隐队新轮换成员名单,当时师父有事出去,他就代接了。

   

这是从师父还不是领主的时候就成立的一个小队,由十二个人组成,是忘亓的后备精锐力量,师父当了领主后就把这个小队命名为了隐队。听说当年师父还是队长呢。

   

隐队的成员并不固定,每次考核他们都要和训练营的其他人一起参加,择前十二名组队。这次的年中考核后,便又有人员变动了。

    

单时久拿着那份名单有些蠢蠢欲动,他本就不差,这一年跟着师父进步了那么多,前十二名他还是有信心的。可自从被师父收下后,他就再没参加过忘亓的考核。

    

他也想进隐队。

   

这次考核已经结束,等下次的话就又要半年。领主还没签批,名单还做不得数。单时久想争取个机会,让他和那十二个人比一场。

    

单时久满心想着给师父名单的时候要好好跟师父说说,可师父一直没回,下午又去了余师伯那里,回来后被单伯伯一吓,情绪乱七八糟地就到了现在。他刚才还真是一时没想起来。

   

“师父对不起,我忘了……”单时久垂下头,也不敢抱抱了。

   

“名单晚一些可能不会有多大影响,如果送来的是其他更重要的呢?”单逸飞看师父师兄们都在这里,对时久道,“你跟我过来。”

   

时久跟着单逸飞到了书房,门一关,他看着单逸飞严肃的模样,乖乖跪下了。

    

“起来,没罚你跪。”单逸飞见他这样倒是心软,事情不是多大的事情,只是正好明日就要安排新的任务,领主这里又迟迟未见批,赵笠才主动一问。但总要让孩子知道责任心。

   

“一个小时,写一份检讨给我,”单逸飞指指书桌,“站着写。”

   

单时久见师父没有太生气,也放下心来,想到心中那个念头,没忍住问道:“那名单师父已经批了吗?”

  

单逸飞点点头:“怎么?”

   

单时久有些失望,把心里话说了出来:“师父,我想进隐队。”

     

单逸飞一愣。他总觉得时久还小,多带个两年再说,并且……他也不想这么早就限制了时久,他希望,除了忘亓,时久还能接触更多的地方,有更多的选择。

      

单时久道:“我本来是想,请师父让我和他们比一场,如果……如果有人输给我,那我就可以进隐队了。”

     

单逸飞目光一沉: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迟迟不给我名单的吗。”

    

“不是不是!”单时久着急道,“名单我真的是忘了,师父您相信我!”

    

单逸飞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话:“没有不相信你,你说我就信。不过——”

“隐队如何选拔,规则早就制定。时久,你既然没有参与考核,凭什么觉得,自己能有比试的特权。”

“看来,你需要检讨的不止一桩事。”

   

特权?单时久从来没想过。他只是觉得,既然以排名定人,他若赢了他们,自然是可以进去的。

   

单逸飞见他不知错,也是真有些生气了:“你跪下。”

   

单时久难过了,刚刚师父才亲口让自己起来。

   

“你也在训练营呆过,考核这么多的项目,付出多少努力才能争到好排名。你若跟着他们从头一项一项过,无可厚非,考核已经结束,排名已经出来,你现在要加进去,若你赢了,对那个被你挤下来的人公平吗?”

   

当年二号的事给单逸飞带来的触动太大,他掌权后,对规则一事更加看重。名不正则言不顺,时久现在什么都不是,让他贸然融进去又区别对待,于他而言不是好事。

     

单逸飞又道:“在忘亓,你的身份是领主的徒弟,时久,你要更有大局观。”

  

“师父我没想这么多,我只是真的很想进隐队,想……想和师父一样。”单时久明白了师父的意思,更加难过了。

   

“你知道进隐队意味着什么吗?”单逸飞本不想这么早和孩子谈这些,但今日的事让他觉得有些东西该早点说明白,他道,“隐队是忘亓绝对的核心力量,进了隐队,几乎就确定了你今后的路。”

“时久,我问你,你愿意把忘亓当做你的未来吗?”

   

单时久呆住了,然后茫然了。是的,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。

在忘亓里,他每天的事就是训练,跟着师父后,生活丰富了许多,忘亓不再是他每天的唯一,可他从未想过今后。

他从未想过,自己还可能有别的选择,做别的事情。

   

单逸飞的声音柔和了些:“当初收下你时,我就告诉过你,不是为了培养接班人。你无论做什么选择,都是我的徒弟,这点永远不会变。时久,你好好想想,自己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。”

  

“我……”单时久有些混乱。

   

单逸飞拍拍他的脑袋:“不用着急,你还小,有很多时间,也有很多机会。不过,在你想清楚之前,我们先把今天的事情解决了。起来,去把检讨写了,戒尺拿来放在你的手边。”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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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轮回》第六章

     

晚功结束,薛穆洗了个澡就被老师催促着去休息。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每天这么高强度的训练,睡眠必须得保证。    

       

眼见小孩去了卧室,刘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:“老师,这小师弟本身就起步晚,自己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行,练功还得要人看着哄着,他怎么能够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。阿泽僭越,他是否没规矩了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萧也一挑眉:“阿泽,你是在质疑我的教学方式,还是在吃小师弟的醋,嗯?”

      

萧也自然知道刘泽不会有别的意思,刘泽向来为人磊落,平日里自己若有不妥当的地方他也能毫不忌讳地直言,如今这样说,也是因薛穆是小师弟,爱深责切了。    

      

面对老师的调侃,刘泽脸微微红起来,只道:“阿泽不敢……不过这孩子看着条件不错,又是老师收入门的弟子,阿泽想,总要多要求些。” 

    

恐怕也只有刘泽这家伙会觉得自己对穆穆娇惯了,自己虽并未疾言厉色,但该练的却是没放一点水。

     

阿泽跟了自己九年,是个顶坚毅的,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都不吭一声,自律也是极强,难怪会觉得穆穆的这番行为入不了眼。但他说的也没错,这孩子,是少了些该有的心性。    

     

“你说的有理。对你,对郡儿,我自认严厉,却从未后悔,到了这孩子身上,反倒心软了。”萧也叹。    

     

“老师……”听到郡儿的名字,刘泽心里就是一惊。    

      

“好了。穆穆柔韧不好,这几天都在练软开,明天本是准备给他开胯,但工作室那边明天开班,正好你来,那孩子就暂时交给你吧。该立的规矩,也都该好好立起来了。”萧也看向薛穆卧室的方向,又好像是在看着哪里,目光幽远。

   

   

第二日刚刚六点,刘泽和萧也默契地忽略掉还在睡梦中的小孩,起床开始早锻炼,师徒俩多年养成的习惯一直没变过。    

        

“老师,大师兄。”薛穆糯糯地向两人打着招呼,他起床时,两人已经晨练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

昨晚不知是因为大师兄来还是怎么,小孩子竟失眠了,一两点才睡着,今早闹钟响了又响都没将他震起。

       

“你平时都是这个点才起的吗?”刘泽瞄了眼时间,六点四十。    

     

薛穆心一跳,没敢说话。   

         

“穆穆,刚来的时候我说过什么,早上六点必须起床。前几日有意让你适应一下,我也就没多计较,你倒是越发懒起来了?”萧也沉着脸,薛穆这两天有时是会晚一些,不过几分钟罢了,今天竟迟了近一个小时,自己果然对这孩子太宽容了。  

      

薛穆面上一热,低下头去。也不过十来岁的孩子,独自生活的时间多,少人管束,便养成了个随意散漫的性子,当初来拜师时硬凭着一股子劲撑过最初的考验,现在正式被收下,放松下来却是又回归了原来的状态。    

    

萧也又道:“今天我要去工作室,你先跟大师兄练功吧。”    

   

薛穆看着刘泽冷冷的脸,没来由地一颤,低声应是。    

   

吃过早餐,萧也便出了门。   

   

    

薛穆怯怯地跟在刘泽身后到了练功房,刘泽面无表情,指指把杆,“开始热身吧。”      

   

不知怎的,在老师面前还敢撒个娇,跟着大师兄练舞,自己却心慌得不得了。心思不定,做出的动作自然难达到标准。    

    

看着小孩水分十足的踢腿,刘泽面色一沉:“你踢得这是什么?”    

     

薛穆回过神来,忙调整状态认认真真开始热身。    

     

刘泽绞着手站在一旁,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,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也曾在这间练功房挥汗如雨,在自己和老师的注视下一点点散发光芒。最终,却离开得彻彻底底。    

    

热完身,刘泽让薛穆搬来垫子,便吩咐他左腿搭在上面下竖叉。    

       

跟着老师一周,虽然每次压韧带都疼得死去活来,但收效不大。老师当初说得果然没错,退功是极快的。自己连180度都是在老师的强压下哭着下去,这垫子如何使得。    

    

刘泽道:“你的情况老师和我说了,既是这样就更要好好下苦工。放松,先自己下。” 

      

薛穆撑着手,一点点将跨跟贴近地面,大概160左右,就怎么也下不去了。疼痛一波波传来,孩子的动作不禁有些走形。    

         

啪!

后腿上突然一阵刺痛。

    

“这竖叉是老师教你的?”刘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藤条,举起来竟还有要打的趋势。薛穆忙调好姿势,心中一颤。    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不带感情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:“继续下。” 

    

薛穆咬牙又向下了一点,腿疼得发颤,再下不去了。    

     

“一个垫子而已。明明可以做到的事,没有理由自己就先放弃。十秒一下藤条,什么时候自己下到180,什么时候停。”刘泽说罢,竟是又打在薛穆小腿上。    

    

“呃……嘶……”薛穆吃痛,知道大师兄不是说着玩玩,只得强忍疼痛努力向地面靠,可已快到极限,凭自己的能力怎么也无法下去。

    

又挨了几下,双重的疼痛逼出了薛穆的眼泪。    

“我说话算数,要是想一直耗在这里你就继续。”刘泽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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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轮回》第五章

 

薛穆呆住了,受宠若惊地开口:“老师,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

萧也注视着眼前的孩子,不得不说,他真的很满意。虽然害怕,虽然会违反规矩,虽然会哭,但,从来没有过退缩,没有想过放弃学舞。这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基础差,可以练,起步晚,可以教,只要这孩子有这份心,自己必然会倾尽所学教好他。

     

“薛穆,跟着我学舞,要吃的苦绝不止这一点,我允许你犯错,允许你做得不好,但我会用我的方式鞭策你,逼迫你成为更优秀的自己,如果答应,你无路可退。你可愿意?”萧也缓缓开口。

    

“老师,您收下我了?!”薛穆瞪大了眼睛,有些不可置信。明明……自己的表现一点也不好。

    

萧也微一点头,眼里闪过笑意。

    

“老师……”薛穆的眼泪又涌了出来,源源不断,竟是擦也擦不干了。

    

考验既然通过,自己也没必要再那么疾言厉色地试探了。萧也将孩子揽入怀中:“穆穆,今晚的训练是有些严格,但我要告诉你的是,这样的严格会一直伴随着你。做我的学生,你要有吃苦的准备。”

       

一声“穆穆”让小孩心中一暖,记忆中,只有在小时候父母这样唤过自己。

  

“老师,我不怕的,”孩子抬起头,明亮的眸子直视着萧也,“只要能成为老师的学生,我吃再多的苦也不怕。”

    

这傻孩子。萧也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,又看了看时间,见已是九点多了,略一思量,道:“要不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?”

今晚的训练强度大,必是会有些不适的。这孩子一个人在家,他的确不放心。

   

“这……”薛穆有些心动,又有些犹豫。

   

“把你家长的电话给我,我跟他们说一下情况。”萧也以为薛穆是怕父母不同意,谁知小孩真只是脸皮薄。毕竟,今天才跟老师第一天见面呢。

   

薛穆舔舔唇,告诉了爸爸的号码。

   

号码输完的瞬间,萧也一愣。

  

“你父亲是薛谨文?”萧也问。

  

“老师您认识我爸爸?!”薛穆惊讶极了。

   

这缘分还真是……萧也失笑:“这可是老学长了,当年一舞成名又弃舞从商的老学长。”

     

萧也没理会被“老师和爸爸竟然认识”这个消息震在原地的薛穆,拨通了电话过去。

     

薛穆在一旁听着老师说什么“他很优秀”、“很有天赋”,从震惊中走出来,脸一下子红了。

    

电话还没打完,萧也余光见到孩子吐了吐舌头,不由得一笑,对电话那头道:“不麻烦。这样,以后如果您和他妈妈不在家的话,就让薛穆过来我这里吧。”

……

“您客气了。好的,有机会来拜访您,再见。”

     

挂了电话,萧也笑着看向小孩:“你父亲说,要学就拿出点样子来,让我对你严厉些。”

   

薛穆又是脸一红。家长和老师讨论管教自己这件事……真的很尴尬好吗!

    

   

薛穆就这么在萧也家住下。那晚练得猛,第二天起来时薛穆连步子都挪不动了,萧也倒也没过于逼着,只是光保持就已经让薛穆吃足了苦头。

     

一晃眼一周的时间已过,给了这几天适应的时间,萧也对他的训练更紧了起来,正逢着暑假,晨练晚功一日不落,练基本功时少不了又是一番撕心裂肺。

   

只是没了“怕被不要”的畏惧,薛穆不由“放肆”起来,一疼得紧了便不像最初那般忍得。

    

萧也要求虽严,但对这已经收入门的小弟子真真是疼爱极了。想想第一天时逼成那样,既然孩子这般乖巧听话,自己也无需整天板着个脸,何况这孩子这么小就常远离父母,总让自己泛起心疼。

   

是以,除去不打折扣的标准,萧也没有再过多要求他。

     

素来教人以严苛著称的萧老师在训练中从没有过如此温柔的时候,至少在刘泽看来,的确是这样。

    

   

刘泽,萧也的大弟子,十九岁,已经拿了各大奖项,现在是某著名舞团的首席。比起萧也的成就虽尚有不及,也是难能可贵了。

    

刘泽刚参加完一场舞剧的巡演,得了几天的空闲,便来了老师家。晚上刚到,却不见客厅有萧也的身影,略一沉吟,刘泽抬脚就向熟悉的练功房走去,正看到萧也给小孩撕腿的情形。

    

并不是多大的角度,那孩子却哭的满面泪痕,竟是要推开老师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

刘泽皱眉,不能抵抗,不能乱动,训练时的基本规矩眼前这小孩却一点没守。

    

而再看看老师,不曾责怪,只是牢牢控制住孩子的身体,柔声安慰,哄着小孩撑完了五分钟。    

       

“老师。”刘泽唤道。

     

萧也转头笑:“刚才听到门响就知道是你,也只你有我这里的钥匙了。”

      

不,还有的,说到这里萧也意识到什么,神情一黯,也不知,那孩子现在在何处。

      

看出老师的心思,刘泽忙笑着上前:“老师不怪我不打招呼就来吧?”

    

萧也嗔道:“你什么时候不是这样了?”

     

师徒俩一阵笑声。    

       

目光转向练功凳上傻愣愣的小孩,刘泽开口问道:“这孩子?”    

   

“这是我前几天刚收下的,看你这段时日忙就还没告诉你,他叫薛穆,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弟了。”

萧也含着笑,简单向刘泽介绍了小孩的情况,又对小孩道:“叫大师兄。”    

      

“大……大师兄……”薛穆自然知道刘泽的名号,也是自己心心念念崇拜的人,如今见到真人,倒有些不知所措了。    

     

刘泽注视着小孩,目光有些深沉,却也不想刚见面就说些什么,便应了声也就暂且罢了。

    

薛穆有些忐忑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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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弑父

      

  • 又名——《重生后我又一次杀了我的父亲》

  • 一发完短篇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【十九岁,他助上平叛,弑其父于汾河之畔,受封靖义侯,得赐珍宝无数,一时荣华无二,是大越历史上最年轻的侯伯。

     

三日后,靖义侯子渊薨于汾水之中。】

    

   

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他重生在柳絮轻扬的时节,这一年,他十九岁。

   

十年前的春天,他从遥远的荀国进了大越王都,是为质子。

   

越王待他近乎视如已出,他与世子一同长大,一同学习经史、骑马射箭,也一起玩耍,一起出游,一起闯祸,一起受罚,几乎无忧无虑地过了八年。

   

他记得王上把他圈进自己的怀里,像对世子那样,握住他的小手,带着他一起拉开弓箭,射中了远处的红心。他也记得,王上拿起他作的文章,眼里满是欣赏之意,对他道:“本王的儿子,竟比不得你的聪慧。”

   

他同样记得,十七岁的那一年,他的亲生父亲荀侯自立为王,发兵攻越。

   

他听闻消息后,除了震惊,更有慌乱。九岁离家,他对父亲的记忆甚至已经没有对越王清晰,这八年里,越王几乎占据了父亲这个角色,可他依然想念着曾经父亲宽厚的肩膀,慈爱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

他抚摸着离家时父亲系于他腰侧的玉佩,无措而哀伤。

   

一旦起战,质子,便已成弃子。父亲,不要他了。

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

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不吃不喝,谁也不见。他在等着王上的旨意——杀他的旨意。

    

越王亲自来了,却并非为了杀他。越王进来,坐在他的床边,唤他:“子渊。”

  

他惊了一下,慌慌张张地下床跪倒在地:“拜见王上。”

   

“你不要怕,荀纪叛乱与你无关,本王早已把你当成了儿子,又怎会为外人降罪于你。”越王的声音带着安抚,还有怜爱。

  

王上竟还是这么疼他。他泪盈于睫,也问出了心中的不解:“父亲他,为何会谋反?”

  

“荀纪不甘为侯多年,早有不臣之心,只是本王未曾想到,他竟全然不顾你的死活,”越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,“他不要你,本王要你,从今以后,你就是本王的儿子。”

   

他扑倒在越王的膝头,哭出了声。

  

此后,越荀交战不断,他被收为越王的义子,领兵出战多次。但是,不知是否有意避开,他从未见到过他的亲生父亲。

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 

战争,受苦最深的,永远是百姓。

他看着边境的难民逃离,看着稚子在路途中被挤散,看着年迈的老人摔倒在地,看着饿殍遍野,看着满目疮痍。

   

落魄的书生,朝堂的文臣,军中的兵卒,甚至街头的屠夫,懵懂的小童,无数人对荀纪口诛笔伐:叛贼荀纪,罪大弥天,万死难赎。

    

他是怨的。越王雄才大略,又仁爱有德,荀纪为何要谋反?为何,要为一己之私陷百姓于水火,陷自身于不仁不义?为何,不要他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 

   

他十九岁的时候,战乱已经持续了两年。一次凯旋,他跪在越王面前领了赏,越王扶起他,对他说:“这两年来,子渊辛苦了。不过,本王还有一事需你去做。”

   

他点头应是。

   

越王道:“本王欲命你为使,劝降荀纪。”

   

他顿住了。他迟疑地开口:“他……荀纪既已弃我,我去劝降,想必并无用处。”

   

越王又道:“你身上毕竟流着他的血,他虽不要你,却未必不会听你言之一二。若他始终不降……子渊,你们已不是父子,叛贼当诛,找机会,杀了他。”

  

他沉默了一会儿,终是应下。

   

他一走便是五日,五日归来,向越王报:劝降未成,已斩荀纪。

  

荀军群龙无首,越大胜。

  

越王大喜,封他为靖义侯,赐了国姓,他得赏珍宝无数,一时荣华无二,是大越历史上最年轻的侯伯。

   

三日后,靖义侯子渊薨于汾水之中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

《越书》载:荀子渊,荀侯纪之子,越桓王三年质于越。十一年,荀纪反,交战两年不绝。子渊怜生民之哀,谴纪之不义,弑荀纪于汾河之畔。桓王感其忠义,赐越姓,封靖义侯。封三日,不知其踪。

   

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是的,他叫荀子渊,是叛贼荀纪的儿子;他也叫越子渊,是越王的义子。

   

窗外有柳絮飘过,他看着桌上的诏书,他记起来了。今日,越王下了诏,命他去劝降荀纪。

  

他拿起诏书,走出了门外。

    

到荀军的大营,足有半日之远。他连亲兵都未带,策马飞驰,在日落之前,终于赶到了。

  

和前世一样,他被严管着,带进了荀纪的营帐。

  

荀纪已不再是他幼时记忆中的模样,他却未感到半点陌生,前世之景仿佛就在昨日,荀纪的身影和前世重叠,又叠在了汾水的波浪中。

     

“你来了。”荀纪的声音平静到温和。

    

“受王命而来,”他开口,立得端正,“两军之战已逾两年,还望荀侯怜百姓之苦,悬崖勒马,归降我王。”

    

“若我不降呢?”荀纪问他。

      

他道:“当继以伐罪吊民,一匡靖乱。不义之师,败局终有一日必至,还请荀侯审时度势。”

    

荀纪笑了,爽快应下:“你陪我五日,五日后,我便降。”

   

这样的对话,亦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
   

他唯一想改变的,是荀纪的死局,亦是自己的死局。

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 

五日的时间,两军休战,荀纪什么都没说,就像一个寻常的父亲,带着他读书,在周边游玩,跟他谈古论今。即便,他从来只唤他“荀侯”。

   

第五日,荀纪带着他走到了汾河边上,他们沿着河缓缓走着,前路很长,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。

   

“您真的愿降吗?”他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

“何故有此一问。”荀纪亦停下,久久注视着他。

   

“父亲,”他突然唤,“如果我以一个儿子的身份请求您,您可愿真的归降?”

   

前世,荀侯就是命绝于今日。当时他未曾唤过一句父亲,现在却开了口。他终究是不愿荀纪死去的。

   

再不想认父,亲身父亲因他而死,他又如何还能苟活于世。更何况,五日的时光早已让他再难决绝。于是,前世的他,在一切平息之后,终难以承受,独自离开,没入汾水之中,无人得知。

    

荀纪的表情柔和起来,他道:“好,我愿。明日,我便与你一同去王都。”

      

回了营帐,他和荀纪闲聊了很久,直到过了子时才离开。他终于松了一口气,心情明朗起来。今日已过,死局已破。

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

第二日的清晨,他照例走到荀纪的帐前,唤了许久,却无人应答。

   

他的心陡然一沉,一把掀帐进去,里面空无一人。

   

他顾不得别的,急急往汾河边奔去。

    

前世,越王从不知道,他的父亲并没有死在他的剑下。

荀侯纪,是自投于汾水。荀子渊救起他时,为时已晚。

    

远远地,一个模糊身影消失在了水中,他疯了一般跑过去,却连荀纪最后一面也未见到。前世,荀纪就在他的面前跳下,他尚且有一救的机会。可如今,河水滔滔,什么也寻不着了。

   

他跌坐在河边,过了很久很久,才失了魂般往回走去。为什么,到底为什么?

他一直以为荀纪自杀只是不愿归顺,可如果不愿,不降便是,荀军还未败,到底为什么?

  

  

  

恐是因着几日来的平静,众兵将似乎皆未发现什么异常。他若无其事般走进荀纪的营帐,想要看看荀纪留下的东西。前世,常伴荀纪前后的将军卫朔看到他回来,得知荀纪出事便要跟他拼命,他慌忙离去,什么也没看见。

        

隐蔽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锁住的盒子,封得严实。他不知疼般用蛮力砸开,里面是一摞书信。他打开,一封一封,上面都写着“吾儿亲启”,从他九岁起,每年都有,直到两年前。

    

他一字一句,读完了所有。

   

未寄出的信上,写满了父亲的思念与牵挂。

   

——“吾儿喜桂花糖糕,大越无此食,苦远不能达。”

——“别年三载,甚念。”

——“儿已十五龄余,未尽父责六载,愧之。”

……

    

父亲,从未不要他。可他知道的太晚了。

   

卫朔匆匆而来,见他一人在帐内,急切问道:“荀王是不是已经……”

   

“你如何得知?”他掩了睫下的湿润,目光一厉。

    

卫朔一顿,拔出剑来:“还敢问!你本就是大越的走狗,这几日你时时跟在荀王身旁,如今只有你一人在此,便已知结果!”

   

卫朔说完举剑便向他袭来。

   

   

    

他前世情绪激荡,很多细节都忽略了。再来一世,冷静了许多,也察觉了更多。

  

比如,他故意不停露出破绽,卫朔的剑却始终未真正伤到他。又比如,卫朔这般急怒,却并未唤任何一个兵将前来。

  

若非卫朔有意放他,前世身处这大军之中,他如何能得以轻易脱身。

   

“卫叔叔。”他干脆停下手来。从他五岁时,卫朔便跟着他的父亲了,小时候,他便是唤他卫叔叔。

    

卫朔没料到这变故,眼看手中的剑就要刺到荀子渊的肩头,慌忙收剑,连连后退了几步。

    

“荀子渊你……”卫朔的目光很是复杂。

   

“卫叔叔,求你告诉我,究竟是为什么。”他无力地跪了下去,脸上是再无遮拦的切切的哀痛。

    

卫朔的眼睛红了,他道:“子渊,什么也别问,回王都去吧。”

   

“卫叔叔,您真的愿意让父亲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?”他伸手紧紧拽住了卫朔的衣角。

   

终于,卫朔从怀中递给了他一封信,亦是荀纪亲笔写成。

   

   

   

白纸黑字,尚新鲜的墨迹仿佛混着鲜血,杂着荆棘,又在瞬间清澈如水。

  

荀子渊笑了起来,满面是泪。

  

一切,早已既定。

   

   

    

荀子渊又一次走到了汾河之畔,是谁在耳边吟道:安能以皓皓之白,而蒙世俗之尘埃乎?

   

他慢慢走了进去。河水冰凉,却不刺骨,他似乎看见,父亲从远处走来,脸上带着他幼时记忆里的温和与慈爱。父亲缓缓对他说:“安能以身之察察,受物之汶汶者乎?”

   

他微笑着,一步一步,迎着父亲的脚步,走向了前世的归途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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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余年》第十章

 

“你怕我?”单泠问他。

   

刚刚坐下的小孩又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
  

单泠的脸上带上了无奈,直截了当道:“是因为那两次的事,是吗?”

   

他很想逃。

只要不戳破这一切,他依然是师父的小时久,是那个幸福的孩子。不面对,就可以当作不存在。

   

看着垂下头去一言不发的时久,单泠也站起了身,他走到时久面前,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脑袋上:“第一次,你拿了吃的,还有钱。”

   

感受着手下人的紧绷,单泠继续道:“第二次,你违反了忘亓的宵禁,又在偷吃东西。”

   

单泠问:“时久,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?”

   

您很厌恶我吧。单时久没敢说出口,他好怕说出来后,师伯告诉他,是的。

   

“我很心疼。”

单泠温声道:“进来忘亓的孩子,大都没有什么美好的过往。这世上,为了活下来,为了生存,多少人有太多无可奈何。”

   

单时久似乎放松了一些。

    

“那天你跑了后,我就把钱给了那家包子铺,所以,你不算偷拿。”

   

单泠说完这句,单时久猛然抬起了头,竟然,竟然在那么久的以前,师伯就帮过他。

    

帮他逃脱了“偷”的罪名。

    

“那时我还不认识你,不然,一定不会让你只吃到两个包子。”

单泠怜惜地看着他,又道:“在忘亓的那一次……忘亓从未在吃食上短缺你们,那次是受罚没得饭吃,还是什么别的原因?”

    

“我连累了别人被罚,他……”单时久没说完。

    

单泠也没再追问,道:“违反宵禁吃东西的确不对,但我明明看到却隐瞒此事,也有过错。所以时久,就当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,我们互相为对方保守,可以吗?”

   

“师伯……”单时久的眼眶红了。师伯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好。

   

“所以还怕我吗。”单泠轻轻一笑,重新坐了下去。

    

单时久满心感激,第一次主动走到了单泠身边:“对不起师伯……”

   

单泠把他揽住:“时久,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,我希望你能走出来真正开始面对新的人生。”

   

“师伯……那么如果我告诉您,师父一开始对我那么好,有我算计的成分在,我是刻意去亲近的,您……您会……”单时久鼓足了勇气,却还是说得吞吞吐吐。

     

师伯让他走出来,可只有面对,才能真的走出来。在单泠面前卸下防备的他想赌一把,赌他把一切摊开,师伯依然可以接受他。这样,说不定,师父也可以。

   

单泠明显一愣,他看着那双清澈的忐忑的眸子,又很快转过了心绪,他问:“那现在呢?”

    

“开始我只是想让自己在忘亓的日子好过一点,可我没想到,师父竟会收下我,”单时久轻轻吸了吸鼻子,“现在师父是我最重要的人,我很愧疚,我不知道怎么跟师父说,我很爱很爱师父,我不敢让师父知道我是一个这么……”

    

单时久说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

“有的故事,即便开头不那么完美,可依旧温暖,依旧美好。”

单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有些动容,他接着道:“开始如何不重要,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。只不过,这些也不必告诉你师父了。这同样是我们之间的秘密。”

    

单时久哭了:“师伯,我没有那么好的……我一直怕你们会讨厌我,怕师父不要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

“做长辈的,也常常没有那么好,”单泠抚摸着他的脑袋,“如果你师父做错了事,或者委屈了你,罚重了你,你会讨厌师父,会不要他吗?”

   

单时久使劲摇头:“我永远不会讨厌师父!”

    

“时久,我们对你也是一样的。”单泠看着眼泪更加汹涌的孩子,想到了曾经的自己,曾经的逸飞,一时百般感慨。对一个本无依靠的孩子来说,最怕的,不过就是再度飘零。

   

可惜人在此中时,总难以看清什么。时过境迁,即便已可以说一句“一切都好”,也总有难补的遗憾。

   

“你师父,受过不少苦,你的出现真的让你师父快乐了很多,”单泠又道,“时久对逸飞来说也很重要,答应师伯,今后的路还长,不管怎么样,一定要信任你的师父,好吗?”

   

足够的信任,才是能攻破一切艰难、越过无数阻碍的前提。那些被误会的心意,未能说出的关怀,那些独自舔舐的伤口,黑暗中孤独的呜咽,是多么本无必要又无可奈何到令人惋惜。

   

单时久把眼泪擦干,重重点头。又突然想起什么来,他轻轻碰了碰单泠的腰侧:“师伯,你还疼不疼?”

   

单泠的心柔软了一片,这个孩子,难怪逸飞这么疼他。就连师父,也没再过问过这伤处。

   

“好多了,无碍的。”单泠温声道。

好多了,却并非不疼了。腰侧的淤伤行走坐卧都会牵扯着,不严重,却也忽略不掉。只是单泠习惯了,其他人,也习惯了。

   

    

再次见到单逸飞的时候,解开了心结的单时久格外活泼,跑去扑进了他师父怀里:“师父师父,我好想你。”

     

单逸飞:“……?”

    

单逸飞环住了扑来的小孩,凶巴巴地吓他:“别以为撒娇我就不罚你了。”

   

嗯???

   

单时久呆了一下,愣是没想起自己犯了什么事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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